“我說你這個死丫頭，誰給你的膽子，那施濤不過一個窮秀才，你也能看得上了眼，你可知道，只等——”

“等什麽？等被人發現我們是被流放的，還是要被充軍的，等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逃難回來的，祖父並不是什麽狗屁的辭官歸鄉，而是被革職了的，到那時候，誰還看得起我們姊妹，誰還會娶我們姊妹，只怕連乞丐都怕粘上罪！”

何子娉瘋笑著反駁母親，往日她最聽母親的話，只因母親出身小吏之家，最會算計，可就這麽個窮鄉僻壤，有什麽能人？父親早早讓母親給自己定親，臨安縣多少富貴公子求娶，母親就是不應。現在好了，一個低賤的秀才，都要她算計得來。

“你這個不孝女，你知道個什麽！”胡氏不怒反笑，她這個女兒，聰明一世糊塗一時，剛剛回鄉就勾引堂妹的夫婿，傳出去能有什麽好話。

“母親，是何子婉自己無能，再說，她是和施濤一起出的事，與女兒有什麽關系！”何子娉自鳴得意，她可是親眼所見施濤鋤死了何子婉的，就二房那一家能翻出什麽浪花。

“與你不幹，你祖父可不是瞎眼的，這件事，你自己掂量著，反正女兒大了，心也大了，我這個做母親管不了了。”胡氏起身離了何子娉的房間，手握在門邊上，看著孫氏領著兒子女兒匆匆回來，似燙了一般，覺得心灼，這個爛攤子，還得她出面了了。

“二弟妹，還是沒找著人嗎？”胡氏往前走幾步，挨著孫氏，低聲和善說道：“二弟妹，等子婉回來，你可要好好說說她，我們讀書人家的閨女，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人騙了去，這還沒成婚，只怕會影響了姊妹們的閨譽。”

“大嫂多慮了，我的閨女自然有我這個當娘的教，還用不到別人費心！”孫氏疾言厲色，這個胡氏貫會討巧賣乖，真當別人不知道她的本性。

“二弟妹，你這性子可是一點都沒變，還是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啊！”胡氏嘆口氣，搖搖頭，轉身往正屋走。

“賤人！”孫氏往前欲揪她頭發。

“娘，別，長姐還沒找回來呢！”十四歲的何子康抓住母親顫抖的拳頭，大姐沒找回來，祖父祖母已經不滿，娘親再鬧得不到一點好處。

“康兒說得對，你長姐貫來溫順，要不是你爹，她不會想著，”孫氏聲音哽咽，要不是丈夫失蹤，家裏也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，要一個從未幹過活兒的姑娘跟人進山。

“娘親，我不是讓你看好姐妹，下地我一個人就夠了！”

孫氏怨毒的看著通明的正屋，她家被人侵占，她的兒子、女兒被人虐待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。

何子康觸及母親的視線，立刻拉著她往大門外走，一邊勸道：“娘親，你再等我兩年，等我考上秀才，我們離開這裏，好不好？”

“住的好好的，為什麽要離開？”母子二人聞聲，驚喜的擡頭，是子婉。孫氏立刻撲上來，抓著她的手，左右打量，“子婉，娘的子婉，你可是回來了！”

“有沒有受傷，你這個傻孩子，怎麽現在才回來，不知道娘親會擔心嗎？”孫氏汪聲大哭，“你讓你爹怎麽走的安心啊！”

正屋裏，高高在上的婆母張氏，聽聞孫氏大哭，厲聲喝道：“既然人都找到了，還不領進門來，站在門口號什麽喪！晦氣！”

何子婉祖父何化通看了一眼老妻，算是默許。

將自己關在屋裏的何子娉聽著何子婉的聲音，氣的渾身發抖，她明明看見何子婉死了，沒氣了的，這怎麽可能！

“不會的，何子婉已經死了，以後村裏就我最漂亮，何子婉的一切都是我的，對，都是我的！”

然她娘接下來的話，讓她徹底認識到事實，何子婉真的回來了。

“哎呀，子婉回來了，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，你可不知道，你祖父祖母擔心死你了，還要我們連夜進山找你了，你這個一回來兩位老人也就心安了！”胡氏高興的出來，幾步上前抓住何子婉的手就將人往屋裏拽，她深怕自己的女兒一個沒忍住沖出來和何子婉對峙。

看著原身處事圓滑滴水不漏的大伯母，何子婉淺淺一笑，道：“大伯母說的對，子婉能回來當真是天大的喜事，不但如此，子婉還得了好東西，要與祖父祖母一起分享呢！”

“你這孩子，當真是孝順！”胡氏有些咬牙切齒的道。何子婉這個小賤人，手勁兒何時這般大了，捏的她手腕要斷。

“讓我們來看看，你得了什麽好東西？”進了屋，胡氏立刻甩開何子婉的手，卻被她一身血嚇到，“子婉，你，這是怎麽了？”

“子婉，回去先換身衣裳，有什麽事，等會兒再說！”張氏捂住口鼻，沈聲喝道：“你不知道你祖父聞不得血腥，還不快去！”

何子婉看了端坐高堂五十開外的老者一眼，見他果然面露不喜，點了點頭乖乖出門。

“你看這子婉，怎麽這麽沒禮貌！”胡氏揉著胳膊，低聲道。

“鄉下野丫頭，你讓她從哪裏知道規矩！”一年輕水蔥一般的婦人笑著應道：“父親，母親，我們用膳吧！”

何子婉從正屋出來，對上四雙焦急欣喜的眼眸，心裏那股暴脾氣才收了收，他們才是何子婉真真的親人。

“長姐，你沒事吧！”說話的是他們二房長子十四歲的何子康，何子婉認得他。

“我沒事，我們快回去換衣服，等會兒還要過來吃晚飯呢！”何子婉可知道他們一家的口糧都在張氏手裏攥著，這歸功於朝廷奉行的孝道。

“長姐，你拉著我，拉著我和二姐！”甜甜的小奶音能把人萌化了，何子婉看了看自己衣裳上的血，抱起小弟何子謙，順便拉著他口中的二姐何子嫻。

“子婉，走，娘帶你們回家！”孫氏欣慰的看著姐弟幾個，拉著何子嫻的手往倒房裏走，房子是原來的柴房，和牲口棚子一起都在後院，婆母不給點燈，自己得替孩子們仔細看著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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